李開周
康有為是個房叔,因為他坐擁四處房產(chǎn),而且還都是特別寬闊特別豪華特別值錢特別稀有的房產(chǎn)。一處在上海市區(qū),占地10畝;一處在上海郊區(qū),占地 15畝;一處在杭州西湖,占地30畝;一處在青島租界,占地9畝。那時候是上世紀20年代,上海、杭州、青島人滿為患、寸土寸金,房價遙遙領先于其他大城市,普通市民求立錐之地尚不可得,絕大多數(shù)上班族無力購買哪怕最小最簡陋的房屋,只能租蝸居、當蟻族,他們要是得知康有為老師名下竟有這么多不動產(chǎn),肯定會集體羨慕死。
像康有為這樣的房叔,在民國并非特例。李鴻章的兒子李經(jīng)邁在上海南京西路擁有一整片社區(qū),主政江浙的軍閥孫傳芳在上海馬當路擁有130幢大樓, 袁世凱的愛將張敬堯去河南鎮(zhèn)壓農(nóng)民起義,一夜之間能在開封、洛陽和鄭州三地購置幾千間瓦房,并娶下十幾房小妾。還有大名鼎鼎的東北王張作霖,在沈陽有樓房 10幢,平房409間,在哈爾濱有樓房700間,平房3000間,入關以后又在北京買了一座王府!除了這些軍政大腕,平頭百姓當中也有房叔。還記得陸文夫 先生寫的中篇小說《美食家》吧?主人公朱自治的父親只是民國上海一個普普通通的房產(chǎn)交易商,卻在蘇州買下了一整條巷子,讓子孫后代僅憑收房租就能吃喝不 愁。
房叔跟房叔不一樣,有的房叔決不暴殄天物,房子住不完就租出去,例如李鴻章之子李經(jīng)邁曾經(jīng)委托英商愛爾德洋行代理出租他名下所有的空房,袁世凱 的部將張敬堯也曾經(jīng)派專人經(jīng)管他在鄭州商業(yè)中心苑陵街的空宅和空地,分別出租給十幾戶人家。有的房叔卻不把那些租金看在眼里,他們寧可讓房子空著,甚至還 要倒貼錢雇人看管,也不屑租給別人住。像康有為和張作霖就屬于這第二種房叔。
正是因為有第二種房叔的存在,造成民國時代雖然一直有超半數(shù)市民買不起房,同時一直也會有相當數(shù)量的空置房。據(jù)1934年中國地政學院學生魏樹 東調(diào)查統(tǒng)計,當時北京共有1190536間房產(chǎn),其中6827間樓房、50506間瓦房和44369間平房長期空置。同樣在1934年,上海常住居民已達 300多萬,其中大約150萬人無力買房或者無力租房,“大多數(shù)的勤勞大眾住茅棚、睡馬路,而在另一方面,空著的房屋卻有9000余幢。”
所以張恨水認為民國時代并不存在房荒,他說:“所謂房荒,只是荒了大多數(shù)人,極少數(shù)人反有房多得照顧不過來的痛苦。”
民國上海空置房的數(shù)量在1935年達到頂點,因為1935年剛好碰上全國性的經(jīng)濟危機,“一般人民之經(jīng)濟過于薄弱,而房地產(chǎn)商造房則漫無節(jié)制, 供求不相等,年來房屋空關之速率與日俱增,靜安路偉大公寓、南京路之某商場,建成后均無人問津,房地產(chǎn)商頭寸不靈,銀行錢莊一改常態(tài),拒絕房產(chǎn)押款。”陳 存仁老先生也在其著作《抗戰(zhàn)時代生活史》中回憶:“我清清楚楚地記得,戰(zhàn)前空屋之多不可勝數(shù)……永利坊還有空屋二百多間,因為房租太貴,空置已達兩年,一 般居民都裹足不前,而外來的逃難客也對之不敢問津。”
拆借巨資把房子蓋好,本想賺一大筆錢來著,結果弄得無人問津,長期爛尾,我估計開發(fā)商到這個地步也該跳樓了。
作者為專欄作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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